问女何所思:女人心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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众生念念在虚妄之相上分别执著,故名曰妄念,言其逐于妄相而起念也,或难知是假,任复念念不停,使虚妄相于心纷扰,故名曰妄念,言其虚妄之相随念而起也。

每个人都有无法放弃的执念,为着这执念人们背弃神,背弃信仰,潜于幽暗的河底,化身般赖若,一去不返,终有一日再回头,只见红尘万丈,再无归路。

1

腊月,骊州,天降大雪,万籁俱寂。

富商宁先生忽然在睡梦中离奇死去,但就在前一天,宁先生才刚刚拿到最新的体检报告,报告显示他的身体没有任何问题,那一晚睡前,他还和太太一起享用了烛光晚餐,跳了舞。

遗孀林丽荻如何也不肯接受宁先生这样不明不白地死去,誓要查出丈夫的死因,她请了法医,做了尸检,却依然没能发现任何异样。

宁先生宁衾绶,生前名声极好,白手起家,热衷公益,各种媒体杂志上时常能看到他捐款行善、赞助科研的消息,宁先生还曾多次受到了政府嘉奖。

人们都劝告林丽荻早些让宁先生入土为安,但林丽荻却坚持冰冻保存丈夫的尸体,发誓要查明死因。

三日后,林丽荻接到了一个远方老友打来的电话。

2

凤城长安街,这是一个三不管的地带,各种奇奇怪怪的人都居住在这里,最近长安街新开了家古董文玩店,名为如意斋,铺子的主人是一个二十出头的小姑娘,眉眼间死气沉沉,面若冰霜。

此人正是前不久从殡仪馆辞职的沈遐龄,如意斋明面上的负责人。至于店铺的所有者,自然是柳云顾,所谓古董文玩,自然是挂羊头卖狗肉,如意斋解的阴阳两界,做的是生死交易。

“是梦茹介绍我来的,说沈小姐有非常本事,能解人力所不能解之事。”林丽荻口中的梦茹,正是吕誉萦的本家堂姑,和林丽荻是闺中密友,私交甚笃。吕梦茹失了两魂三魄后,就一夜苍老,双目失明,如今衣食住行皆需要人伺候,可谓是生不如死。

“小小薄礼,不成敬意,还望沈小姐笑纳。”林丽荻说着,将一个精美的匣子推到沈遐龄的面前,匣子为鸡翅木所制,千层剔红,雕龙刻凤,甚是精美,里面装的是一副和田玉的贵妃镯,圆润透白,浑然天成,实属难得。

一直站在林丽荻身后的年轻女孩,不悦地望着沈遐龄,目光暗暗落在那副贵妃镯上,占有欲十足。

“身后的这位是?”

“这是我弟弟的女儿,也是我和先生的养女,名为德徽,此番是随我一起来凤城的。”林丽荻开口解释,又四处环顾了一番,“听闻还有一位姓柳的先生,如何今日不得见?”

“若是有缘,自会相见,此处是如意斋,暂且由我负责打理。”沈遐龄解释,“死者的头发你可带过来了?”

明阴阳,探生死,是要查明死者身亡的原因,就需要与冥界沟通,头在身体中居上位,是人体中阳气最足、生机最浓的地方。历来使用巫蛊邪术暗害某人的时候,除了生辰八字之外,都会使用头发作为引子,若没有头发,才会退而求其次,选择其他的。如今要沟通冥界,召唤亡灵,使用个人气息最浓的头发作为引子,是最合适的。

“带过来了。”林丽荻小心翼翼地从包里取出一个透明的玻璃瓶,里面装的正是亡夫宁先生的一缕头发,“剩下的事情就拜托沈小姐了,若真能查明真相,届时我必有重谢。”

“受人之托,成人之事,请放心,一个月后,我肯定给你一个答复。”沈遐龄起身,送二人出门。

3

三钱山中盈脂,白马汁浸一宿,焙乾,炒碾为细末,丹光母六钱,正开放的儿长生半朵,碾为粉,以五水和之,可制皈命香。皈命香,通碧落,引黄泉,足尖血为引,燃之,可见神仙;青丝为引,燃之,可召阴人鬼差。

沈遐龄取出一支皈命香点燃宁先生的头发,不一会屋内刮起了阵阵阴风,寒彻入骨,一对衣着华美的男女就凭空出现在屋内,男子西装革履,彬彬有礼,女子一条深紫色长裙,头戴白色羽毛小帽,浓妆艳抹,妖娆妩媚。

“好久不见了,二位穿得这般隆重,是要去哪里?”二人正是传说中的黑白无常,沈遐龄也是认识了柳云顾,懂得了和阴间打交才知道,原来民间传说里的黑白无常并不是两个人,而是冥界的两个部门,里面的鬼差,都属无常。

有男有女,有美有丑,形形色色,黑无常都姓范,白无常都姓谢,面前的两位无常,男的唤作范云天,女的唤作谢婉言,算是沈遐龄打交道最多的两位无常。

“今日是阎蜜女王的寿辰,我和云天这是要代表冥界赶往亚穆纳河赴宴,不知沈小姐召我二人来有何要事?”谢婉言开口。

“我想请二位调出阴卷,帮我查一下这头发主人的死因,此人名宁衾绶,是骊城的富商,刚刚死了数月。”沈遐龄说完,谢婉言就幻化出随身携带的平板电脑,登录了阴卷网站,在搜索栏里输入了宁衾绶三个字,可是怎么找,都没有找到想要的信息。

范云天皱皱眉,似乎是想起来什么:“若是这个人,沈小姐也不必找了,他虽然死了,可是地府却一直没发现他的灵魂,所以阴卷上不会有他的任何记载。阎王履霜公当时正在查阅阴卷,就发现了这个例外,一开始还以为是网站出了bug,把程序员好一顿训斥,后来才搞清楚是这人的灵魂压根没有来过地府。”

冥界,是灵魂的归宿,人死了,灵魂收完足迹,就都会去往地府,如果宁先生的灵魂没有去地府,那么又到哪里去了呢?就算是执念未消,幻化成鬼,地府也应该是有备案的。

如今看来,宁先生的灵魂,倒像是凭空消失了。

4

“给二位添麻烦了。”沈遐龄作揖,给二人道谢,准备熄灭香火,送走二人。

“等等!”谢婉言匆忙叫住沈遐龄,取出一台崭新的平板递了过去,“沈小姐,这是阎王履霜公让我转交给您的,是地府最新研发的电脑,还没上市呢。配置优,效率高,连上WiFi就能使用,以后沈小姐需要什么资料,就可以自己寻找了。”

“不需要账号?”沈遐龄疑惑地望向谢婉言,这年头,地府都用无纸化办公了。

“沈小姐是柳先生的朋友,也就是地府的熟人,自然是不需要账号的。”谢婉言的话有些讨好,他们是阴差,查看阴卷还需要账号,自己却能毫无阻挡地翻阅,冥界,还有那从未谋面的阎王履霜公,是在通过自己,讨好巴结柳云顾吗38">晚上回家之后,沈遐龄就同柳云顾说起这件事,柳云顾在长安街这边也有房子,沈遐龄进入如意斋后,柳云顾就给了她房子的钥匙和门禁。房子是一栋民国风的二层小洋楼,古色古香,花团锦簇,柳云顾这些日子,也一直住在这里。

“既然他给你,你便收着就是,不过是件微不足道的小事,你大可不必放在心上。”柳云顾说得风轻云淡,望着面前愁眉紧蹙的人,忍不住出言相问,“怎么事情处理起来很棘手吗?要不要我帮忙?”

“宁衾绶的灵魂不见了,找不到他的灵魂,我就没办法彻彻底底了解他的生平,也就查不出究竟是谁害死了他。”沈遐龄的神色越发沉重,面上也更加严肃,“人的灵魂会无缘无故地消失,很可能是有什么东西吞噬了宁衾绶的灵魂,甚至他的死也很可能与此有关。”

“死者的头发还有吗?”

“有的。”

之前召唤无常的时候,沈遐龄并没有将宁衾绶的头发全部点燃,还剩余了一小部分。柳云顾接过沈遐龄递过的头发,随手从桌上取了一张白纸包裹好,低声念了句模糊的咒语后指尖生出一簇殷红的火焰,头发和白纸竟在火焰的燃烧下,幻化成了一只黑色的乌鸦,“呱呱”叫了数声,就从窗口飞了出去。

“此鸟名唤度魂鸦,能收录死者足迹,待明日午夜,就会归来,到时候宁衾绶的生平你就能了解得一清二楚。”

沈遐龄点点头,忽然有些期待起来,不知度魂鸦归来,究竟会带来什么消息。

5

次日沈遐龄没有去如意斋,而是和柳云顾一起去了杏花胡同的柳记,却没想到在店内竟会遇到宁德徽。陪在宁德徽身边不是姑姑林丽荻,而是一个眉清目秀的年轻男子,宁德徽小鸟依人地挽着男子的胳膊,浑然没有骄躁的模样。

沈遐龄也没打算多留意,只是随意瞟了一眼过去,却没想到下一刻宁德徽忽然尖叫起来,伸手给了柜员一个耳刮子,一时间店内客人的目光纷纷向此处聚集过来。

“这镯子怎么就价值五十万了?还百年老店呢,你们分明是店大欺客,真以为我不识货啊!”宁德徽嚣张地望着店员,柳眉倒竖,面色狰狞。

沈遐龄是万万不容许有人在柳记闹事的,当即就走上前去询问柜员,发生了什么事。原来宁德徽在试戴镯子的时候,一时失手把镯子摔碎了,店员要求其原价赔偿,宁德徽却不肯答应。

“原来这店的主人是你啊,怎么前些日子坑了我母亲不够,今日还想再坑我一次吗?”气急败坏的宁德徽抬起手,一个耳光就向沈遐龄的脸扇去,沈遐龄躲闪不及,原已经做好挨打的打算,可预料之中的疼痛却并没有传来。

宁德徽扬起的手,正被凭空出现的柳云顾强势握住。

“镯子的事情我们可以不做追究,但是找我调查你父亲的死因的事情,是你母亲开口的,宁小姐若有什么不满,大可回家和自己的母亲说道,大庭广众之下胡言乱语,只会失了体面。”

“禽兽不如,就这样死了才好了。”宁德徽咬牙切齿,也不知是什么字眼触及到了她的忌讳,当即就红了眼眶,飞快地跑出了柳记。

镯子的钱,最后是由陪在宁德徽身边的年轻男子赔付的,男子叫卫泱,是宁德徽的未婚夫,倒是彬彬有礼得很,一个劲地给沈遐龄和柳云顾道歉。

“宁小姐似乎很不愿提及她死去的养父?”沈遐龄出言,小心翼翼地试探卫泱。

“德徽其实是个好姑娘,只是从前因为某些事情,与养父不睦,她人并不坏。”卫泱讪讪而笑,不欲多言。

在卫泱转身离去的时候,沈遐龄看到柳云顾嘴角涌起了一丝诡异的笑容。

6

“很难见到你流露出这样的笑容,你可是发现了什么?”沈遐龄望着正在擦手的柳云顾,若有所思,也是跟在柳云顾身边久了,她才发现柳云顾这个人竟然有洁癖,动不动就要洗手。

“我在他身上嗅到了一股很轻很淡的味道。”

“为什么我从未嗅到?”沈遐龄挑眉,如果人的身上真的有异香的话,她不可能浑然不觉,从前李碧珠身上的夺命香她可是能清楚感知到的。

“那不是奇香,而是一种天然的灵香,你嗅不到也在情理之中。”异香分两种,一是混合而成的奇香,一是天生地长而成的灵香。灵香少见,百年灵芝、人参身上都未必有一缕。只有有了灵气的植物才能散发出灵香,而这些有灵香的植物,很多都已遗失在历史的长河里,就算是术士,穷尽毕生都难得一见,更别说肉体凡胎的普通人。

午夜的时候,度魂鸦如期归来,落到柳云顾的手中后,就成了一张白纸,上面写满了密密麻麻的黑字,详细地记录了宁先生的生平。

“看林丽荻对他生死相许的模样,我还以为这宁先生是多好的人呢,想不到竟是这样表里不一,欺上瞒下的。”原来,根据纸张上的记载,这些年宁先生虽然荣誉加身,盛名在外,可私德却不见得有多好,不仅背着妻子眠花宿柳,还和自己前秘书陈答铃勾搭成奸,育有一子,就在去世的前一天,刚刚拿到体检报告的宁先生去了陈答铃的家中,春风一度。

宁先生死后,陈答铃曾带着孩子上门要求分割遗产,却被林丽荻暴打出门,现在二人还在反反复复地打官司。宁德徽为什么会如此憎恶宁先生?根据纸张上的记载,也能窥其一二,在宁德徽十七岁的时候,酒醉的宁先生曾强暴了她。

“不知为什么,我总感觉此事会和陈答铃有关系,或许,我们该去骊州见见那位陈答铃。”根据上面的记录,这位陈答铃的外祖母可是骊州小有名气的神婆,而陈答铃十五岁之前,都是跟随着外祖母长大的。

健健康康的一个人,忽然暴毙,若是身体出了毛病,那么按照现代的医学手段,不可能查不出任何问题,如此只能考虑非自然因素了,比如巫蛊,比如遭人诅咒,这些神神叨叨的东西,可不是医学手段能查出的。

7

沈遐龄和柳云顾是在三日后驱车去的骊州,抵达陈答铃家的时候,正值日暮,夕阳欲颓,苍茫如血。陈答铃的家坐落在骊州城郊,是一栋欧式风情的小别墅,乳白色的栅栏,周围长满了绿植,生机勃勃。

陈答铃一身温柔知性,弄清二人来意后,知无不言。

“我是学园艺出身的,一毕业就进了宁先生的设计公司,后来被调到他身边任秘书,又做了他的情人,直到有了孩子,我才离了职,住进了这栋房子。”陈答铃平静地修剪着桌上的插花,眉眼间尽是云淡风轻。

“插足别人的婚姻,破坏别人的家庭,这些事情我从不否认,可是男欢女爱,从来不是某一方的过错,他是真心钟爱于我,我也是真心钟情于他,所以我比谁都希望他能好好地活着,我又怎么会害他呢?”

“但是据我们所知,宁先生当天拿到体检报告后,曾来找过你,你们度过了一段欢愉的时光,而就在他死后的第三天,你就带着孩子上门要求分割家财,你敢说你对他没有别的企图?”不知为何,沈遐龄如今格外讨厌除了柳云顾之外的人,摆出这派风轻云淡的模样,总觉得那些人是画虎不成反类犬,刺眼得很。

“我的孩子也同样流着宁家的血脉,宁家的家财本就有他的一份。”陈答铃的回答让沈遐龄无言以对,她下意识地回头想找柳云顾求助,却发现柳云顾的目光一直停留在陈答铃修剪的花束上,确切地来说是花束中几朵黑色的僧帽花上。

陈答铃的院子里种了不少这样的花朵。黑色僧帽花虽然少见,但也不至于让见多识广的柳云顾如此目不转睛吧,沈遐龄正诧异,这才发现,此物并非僧帽花。

花朵的叶片,要比僧帽花更宽更厚,类似零陵香的叶子。

“食之使人断子绝孙,只有死人才会断子绝孙。”柳云顾把玩着一支花朵,饶有意味地望着陈答铃,“你就是用这花害死了宁衾绶吧?”

陈答铃手中的剪刀猛然摔落在地,不可思议地望着柳云顾。

8

汉水出焉,而东南流注于沔;嚣水出焉,北流注于汤水。其上多桃枝鉤端,兽多犀兕熊罴,鸟多白翰赤鷩(bì)。有草焉,其叶如蕙,其本如桔梗,黑华而不实,名曰蓇蓉,食之使人无子。

眼前这似僧帽花而非僧帽花的植物,正是传说中的蓇蓉,食之可让人断子绝孙,魂飞魄散。

“不可能,不可能的,怎么会是蓇蓉呢?那人明明和我说过,这是移情草啊!”陈答铃一遍遍摇头,恍如癫魔梦魇。

“你对宁衾绶未必如你说的这般纯洁无瑕,你知道他与林丽荻相濡以沫多年,自己绝无上位之可能,所以你才会想方设法地让宁衾绶的心思集中在你和你儿子身上,以此来保住你们的地位,以谋取更多的利益,难道不是吗?”柳云顾冷冷地望着失态的陈答铃,面无表情。

“而且你以前也一定尝试过很多种方法吧,毕竟你祖母可是名噪一时的薛神婆呢。”

陈答铃沉默了,面前的男人说得一点没错,为了留住宁衾绶的心,她曾尝试过各种法子,床榻上的,饮食上的,甚至各种神神叨叨的,可宁衾绶无论白日和她怎么恩爱,到了晚上依然会雷打不动地回到林丽荻的身边,这让陈答铃越发感到恐惧。

她终于按捺不住了,接受了邻居韦臻送来的“移情草”的种子,种子四四一十六天抽芽,七七四十九天开花,九九八十一天成熟花落。据韦臻描述,只要把凋谢的花瓣捣碎做成食物,让人服下,然后用叶子汁液涂于眉心,对方的心思就会慢慢地转移到涂有叶子汁液的人身上。

“他来找我的那天,正是九九八十一日之期,于是我把捣碎的花瓣做成汤圆馅,诱惑他服下,却没想到第二天就传来他的死讯。”陈答铃苦笑,“想不到真的是我害死了他,从今往后,我会带着儿子回老家去,再不回骊州来了。”

“枉你从小在祖母身边长大,见识倒是半点没长。”柳云顾笑笑,语气鄙夷,“别人不过三言两语的蛊惑,你就相信了,不过我倒是真想见见这个韦臻了。”

9

韦臻,就住在陈答铃家隔壁。

“你们来了,请进吧,家中早已备好茶恭候几位大驾了。”似乎是早预料到他们会找来,还未等他们说明来意,韦臻就发出邀请。

在韦臻的家中,沈遐龄再次见到了一位熟人,曾和她在柳记有过一面之缘的卫泱,不同于当日彬彬有礼的君子模样,此时倚靠在沙发上的卫泱倒是有些许邪魅,一身白衬衫,眉眼通红印堂发黑,气息不足,下身盖着细绒毯子。

“或许,我们该称呼你卫臻才对?”柳云顾淡然地看了一眼卫臻,又回过头,对上卫泱那双发红的眼睛,“冷吗?”

沈遐龄不由想到了那个雨夜,柳云顾与她初见时,问她的第二句话,就是:冷吗?然后她就上了柳云顾的贼船,为了一颗心,一直为他卖命到现在。

“极冷,我觉得我的心马上要被冰封了。”卫泱点点头,挣扎着露出一丝笑意,“但我一点都不后悔,只要能了却德徽的心魔,我就是死了也甘愿。”

“私购灵香,夺人寿命,枉断生死,这一桩桩,一件件全都是十恶不赦的大罪。你犯了冥府的大忌,离死也不远了吧,你连现在的透心寒都受不住,死后要去八寒地狱待五百年,你可怎么熬呢?”

原来卫泱身上那种奇特的味道就是蓇蓉花的香味,此刻香气被柳云顾拨开了,沈遐龄这才得已开心眼,一窥卫泱的内心世界。

这卫泱和宁德徽是多年的恋人,可卫泱却一直没办法近宁德徽的身,但凡亲密接触,宁德徽就会发狂发疯,直到某次将宁德徽灌醉酒,通过一个心理医生朋友的催眠帮助,卫泱这才得知原委。

原来宁德徽早在豆蔻年华时期,就被姑父宁先生酒后强暴,为了姑姑,年幼的宁德徽选择了缄默,但此事却成了宁德徽心底无法磨灭的噩梦。

10

宁先生不死,宁德徽就无法摆脱这个噩梦。

于是卫泱从黑市的一个神秘人手里,买到了能杀人于无形的蓇蓉花种子,又拜托自己的姐姐化名韦臻,故意接近陈答铃,以情相交,以言语诱惑,借着陈答铃的手害死了宁先生。

“你可曾想过,若是陈太太知道,是你杀害了她的夫君,她可还会同意你与宁德徽德的婚事?”沈遐龄望向卫泱。

“蓇蓉杀人无形,此事我做得天衣无缝,若不是你们寻来,这世间绝没有人能知道,罢了,这也是我的命,你们是想将我捉拿归案,还是想让我给宁衾绶赔命?”卫泱明白自己无处可逃,索性破罐子破摔。

“我是来救你的,只要你给我一缕命魂,我不仅可以让你和宁德徽喜结连理,还能保住你的一条命。”柳云顾的话甚是诱人,卫泱毫不犹豫地就点头答应了,是啊,一缕命魂而已,失去了就失去了,和生命比起来,轻若鸿毛。

抽离完命魂后,沈遐龄二人和卫泱一起回了凤城,当天夜里,柳云顾就登录了地府的阴卷和生死簿,抹去了卫泱的所有罪孽,又从谢婉言那里讨来了一粒散发着恶臭的药丸给卫泱服下,等次日清晨,再见到卫泱的时候,他已经变得和常人无异。

11

林丽荻母女是中午的时候,到达如意斋的,柳云顾将宁先生死亡的前因后果一丝不落地讲给林丽荻听,在说到卫泱是为了宁德徽,才借刀杀人害死宁先生的时候,林丽荻情绪忽然失控,猛然起身,走到正你侬我侬的卫泱和宁德徽身边,高高举起了巴掌。

沈遐龄以为这一耳光会落在卫泱身上,却没想到竟是朝宁德徽去的。

“受了那么大的委屈,都不知道和姑姑说,你当姑姑是死人吗?在你眼里,我这个做母亲的,就连自己的女儿都护不住,就这么不值得你信任吗?你竟要瞒我这么多年!”林丽荻歇斯底里,泪如雨下,抱着宁德徽就是一阵嚎啕大哭。

“姑姑,我真的不是有心要瞒你,我只是不想给你添麻烦,当初你为了收我为养女、入宁家的事情,已经和他闹得不可开交。这些年,姑姑您为了守住这份家业,是如何地委曲求全,辛苦恣睢,我比谁都清楚,我知道姑姑的日子难熬,也知道姑姑是有多么舍不得宁衾绶,所以我实在不愿见姑姑你为难。”

“所以你就选择了忍气吞声,我苦命的孩子啊。”林丽荻说完,又是一阵泪如雨下,姑侄二人再一次抱头痛哭。

经此一事后,林丽荻似乎老了许多,最后,林丽荻如约付了重金,又带着宁德徽和卫泱给柳云顾道谢:“我们已经商量好了,等回了骊州,就为他们而二人举办婚礼,日子就定在下月初三,届时还望沈小姐和柳先生一定要来。”

12

华灯初上,夜色冥冥。

柳云顾点燃了一支烟,站在阳台上,望着远处的灯火阑珊,神情晦明莫辨,沈遐龄和阿香出去了,别墅里只有他一个人,望着这空荡荡的屋子,他竟忽然生出一种悲凉之感来。

无尽的岁月,漫长的光阴,他以为自己早已习惯了孤独,如用鼹鼠习惯了黑暗,可心头那化不开的阴霾却告诉他并非如此。

手机响了,一个熟悉的女声传来。

“柳先生,谢谢您的成全,这次的报酬您可还满意?”

“满意,甚好,恭喜林太太得偿所愿了。”柳云顾盯着手边的契约书,嘴角微微翘起。很早之前,林丽荻就同他达成约定,他想办法让林丽荻含饴弄孙,安度晚年,而作为交换,林丽荻则会帮他取到卫泱的命魂。

真正杀死宁先生的,不是陈答铃,不是卫泱,而是妻子林丽荻。

林丽荻曾经是爱宁先生的,在得知他出轨陈答铃,和其恩爱生子之后,她恨宁先生。这种恨意日复一日地滋长着,一点点取代了心中的爱恋和不舍,她想要宁先生死,更想要宁先生的情人和私生子一无所有,生不如死。

而她则会用宁先生赚来的家业,风风光光安度晚年,和和美美度过一生。

从此,宁先生从爱人成为了赚钱的工具,当宁先生老了,无法再继续打理公司之后,林丽荻动了杀死他的念头,恰巧此时养女宁德徽交往了卫泱,林丽荻就也想帮女儿试试看,卫泱这个男人值不值得爱,于是她就想到了这样一个一箭双雕的主意——

让卫泱得知宁德徽从前的事情,激怒卫泱,然后再借助黑市,把从柳云顾这里获得的蓇蓉种子送到卫泱手中,让卫泱借着陈答铃去弄死宁先生。

如此一来,既能报复宁先生和陈答铃,也能试出卫泱的真心,若是一个男人,肯为了一个女子豁出命去,那么就是值得托付终身的。至于最后来这么一出,则是故意做戏给卫泱二人以及陈答铃看的。

陈答铃知道是自己害了宁先生,必然没有胆子再借着孩子上门要求分割家产;宁德徽明白自己的姑母为了成全自己和卫泱,甘愿放弃为爱人报仇,必定心生愧疚,日后必然会加倍孝顺,林丽荻的晚年就此有了保障。

人心啊,总是贪婪,得陇望蜀。

因果啊,从来都是轮回反复,从不遗漏。